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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凤翔西乡人

辛 克 时光捡漏 2021-07-30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话说凤翔西乡人  

文 | 辛 克

“八百里秦川,东到潼关,西至灵山”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秦岭一呼拉围住了多半个关中道,与南山遥遥呼应的便是渭北旱塬上的北山。渭河自西向东,一路从宝鸡的西山流出,转而又与汧河汇合,浩浩荡荡,冲刷出秦岭北麓下的万顷良田。秦人自此分居于渭河两岸,一年两料庄稼,冬小麦,秋玉米,水浇地更方便的竟然也种下水稻,俨然一副江南水乡的盛景,这便是八百里秦川令人称奇之处了!

关中道并非一马平川,渭河两岸几十里都是阡陌交错的平原天地,往北便是落差几百米的渭北旱塬——渭河北边水资源匮乏的台塬地区。过扶风,经岐山,便到了八百里秦川最西边的凤翔。论起凤翔,就有“成周兴王之地,赢秦创霸之区”的美誉,凤翔与岐山、扶风等县统称为西府地区,与之相对应的就有东府,便是西安以东的渭南等地。凤翔人生性豪爽,就如西凤酒一样甘冽,可话是这么说,凤翔人却从来不是大大咧咧,粗手粗脚,掌片大的一方纸拿在手里,剪刀咔嚓几下,一副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便呈现眼前!圪蹴在门前的碌碡上,一边说着闲话,随手从旁边的麦草摞上抽出几枝麦秸,不消两锅旱烟的功夫,一具能装蚂蚱的笼子便提在手里,“来,崽娃子,爷给你编了个蚂蚱笼笼,吃罢晌午饭了爷领你抓蚂蚱走!”孙子提了爷给编的蚂蚱笼,兴呼呼的耍去了。

出了岐山向西,进入凤翔的横水,这算是凤翔的东乡,东乡与西乡的长青同属一县管辖,东西相距四十公里,饮食习俗都有差异。凤翔人自古好面子,宁可勒掯自己,也要大方待客,东乡人过事好吃臊子涎水面,几十几百人的臊子汤回在一口大锅,只是换面不换汤,食量大者一顿饭可吃四五十碗。东乡人的红白喜事过得怎样,主要是看这一顿臊子涎水面吃的如何,至于中午的酒席倒是其次。西乡人不论家贫家富,过事的酒席定要肥泛,凉菜热菜,荤的素的,大大小小近二十余种菜品总要齐齐妥妥,早晨的臊子面也是一碗一汤,不会把碗里的汤汤水水回收利用,西乡人吃不惯东乡人的臊子涎水面,总觉得碗里有别人的口水,不干净。东乡人却从来不这么认为,回到锅里的臊子汤经过几番滚烫,调料的香味终于挥发出来,况且是高温消毒,哪来那么多的讲究!西乡人说东乡人的臊子面是从岐山学来的,可要翻开历史细究,东乡有多少村子曾经就在岐山的管辖之内。出门二里地,更是一层天,何况东西乡距离四十公里,民俗风情有些区别本就自然,可要论起待客之道,凤翔人的大方和热情便凸显无疑。

出了凤翔城,沿着凤陈路向西,过七里河,经南六冢,隐约可见的山体愈发明显,至凤陈路九公里处,便是紫荆村——没有紫荆花的村子。紫荆村之所以出名,一则这里有建校四五十年的紫荆高中,二则有香火旺盛的紫荆山庙,这是西乡人引以为豪的资本。紫荆山不大,也不高,分为小山和大山,山上无树,早些年小山曾有一块几十亩大的苹果园,现在已经难觅踪迹,平整的梯田一台一台,生生把一座山开垦成了种庄稼的好田地。


紫荆山与西边的贾村塬遥遥相对,就连冯家山水库边的黄梅山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过了紫荆,沿着凤陈路西行不过一公里,凤翔塬就要到头了!从上营村的坡顶往下看去,对面隔了千河的贾村塬塬底的村子隐约可见,骑自行车的,往往都要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检查刹车,没有问题了才会拉着车闸,慢慢悠悠地从大坡一路滑行,这可不是仅有的一个大坡,连续下了两段坡道,陈村镇的南街口就会出现在右手边!陈村是西乡人赶集的重要场所,基本汇聚了尹家务、长青、陈村,甚至贾村塬上的部分乡镇。每逢农历单日,陈村集市就会热闹非凡,粮食集、猪仔羊羔集、农器家具集,散心的,逛街的,吃嘴的,买衣服的,长青河滩里种菜的拉着架子车,载上满满一车淘洗的干干净净的鲜菜来集市换钱,南吴头的油炸大麻花,上营的手工挂面和锅盔,还有紫荆的笊篱和料地、李家堡的笤帚,老疙瘩的马勺和铁器,大到家用电器摩托车,小到针头线脑,要啥有啥,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这便是陈村街的魅力所在了。

过了陈村,继续向西,跨过从冯家山水库引出的灌溉渠(一直过岐山、扶风、武功,到达咸阳,浇灌万顷良田的水渠),越发感觉贾村塬就在几步之遥。骑车的重新下来,再三检查刹车,马上就要下坡,马道口的大坡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一头扎进河滩喂了鱼!”想起这句话,仔细一些更为放心。顺着大坡缓缓下行,贾村塬塬底的一片映着日光的宽大水域便入了眼帘。凤翔塬上稀罕水,哪儿见过这么大的一汪水?除过一年中去过几次东湖,自以为看到了很大的湖——这便是凤翔人因为东湖而沾沾自喜的豪气。眼目之下,一条铁路沿着南北方向展开,一抬眼就看见铁路边的一溜高低不平的楼房,其中之一上面竖着三个大字——凤翔站!这便是宝中铁路擦着凤翔的西边而修建的一所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说是火车站,其实每天经停的只有往返宝鸡至平凉的绿皮慢车。

凤翔人自古以来就傲气,先是有灵鸟凤凰栖于凤翔,再有先秦王朝在凤翔发展壮大,积聚一统中原的实力。曾经凤翔府管辖现今的宝鸡市范围内的大部分区县,陇海铁路一经贯通,凤翔大哥大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一条铁路带起了一座城市,宝鸡的崛起让凤翔落寞无比。凤翔人明知自己与宝鸡差距日渐拉大,却总要恃着老祖宗的辉煌历史说一句,“凤凰落架不如鸡”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自尊,“宝鸡再怎么好也是鸡,我们可是鸟中之王——凤凰啊!”可惜宝中铁路从凤翔境内通过并没有改变多少交通劣势,90%以上的凤翔人都没有在“凤翔站”坐过火车,这一趟车往南只能到宝鸡,往西北只可到平凉,况且每天一趟,没有多少意义!

但西乡人可把“凤翔站”看得亲近,想去吃千阳的荞面饸饹、大肉泡,只需早起床,想法子在早7:30前赶到马道口,花两块钱就可以坐着火车,一路跨千河,钻隧道,稳稳妥妥,舒舒服服地到达千阳,吃吃喝喝,逛逛耍耍,下午又坐火车回来!这便利就像是去陈村街赶集吃面皮一样!长青河滩的农人们自古勤谨,家里喂了一年的大公鸡,装进蛇皮袋子,提上一笼子土鸡蛋,坐着绿皮火车去千阳赶集。还有贩猪卖狗的,往平凉批发辣子面面的,这一趟车在凤翔停的合了多少人的心意!

马道口前的柏油公路南北走向,往南二十多公里便到宝鸡,往北直达长青镇!二三十年间,千河边的塬台地上兴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厂子,有号称中国民企五百强的化工厂,还有宝鸡第二火力发电厂,所有厂子都是一溜烟在路边摆开,一直延伸到石头坡村!巨大的晾水池没日没夜地升腾着白汽,高耸的烟筒一个劲地飘着浓烟,东风拉煤王来回在路上奔驰,从身边驶过,往往会刮起一阵旋风,黑的黄的、浮尘煤灰、废纸落叶便发疯似地围着人转,短短几秒,脸上,头发上,白色的衬衫上就会覆盖一层黑色的浮土,摸摸脸,涩涩的一手黑灰,就连鼻孔也无可避免地遭了殃!

骑着车子,随意找一条东西走向的水泥路,经过窄窄的铁路涵洞,身后的烟筒愈发显得高挺瘦削,以为就要抵达河滩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几处稠密的村落。长青自古就是凤翔的好地方,应着千河流过,冲刷出河滩的肥沃良田,这种沙土地种啥长啥,不会因为气候旱涝而受到任何影响,一亩河滩地收成足足抵得上凤翔塬上的好几亩旱地!陈村集上的时令鲜菜都是来自于河滩上农人们殷勤而扎实的劳作成果,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让长青人时时刻刻都充满着自豪!

凤翔塬上的人还在村里的涝池扑腾游泳的时候,长青河滩的碎娃们就已经能从几十米宽的河道游几个来回,长青人的义气和豪爽似乎永远和这一条河分不开!正是因为长青的富庶,自古就有长青滩里出土匪的老话,长青区域的大小村落分布于河道以东,大多院落都有窑洞,往北十几里就是冯家山水库,黄梅山雄踞于库区西岸,再往里就是叫不上名字的千山山脉。旧社会常有土匪队伍从山里出没,突然袭击河滩的某一个村落,抢家劫舍,无恶不作。上个世纪,家家户户常备猎枪,一来农闲时节进山打猎,犒劳胃口,改善生活;二来防盗防抢,防身自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解放前夕,土匪们猖獗的情况才划归到历史当中!但长青人打小头脑里面的这种意识却留存至今,长青出去的小伙没有孬种,个个都是好汉。出门在外,只要互不侵扰,相安无事便好。若要恶意挑衅,长青人可不是软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方可。于是,长青人是“土匪”的称号便在方圆百十里传得响当当,在宝鸡打拼的遇着挑刺的街痞二流子,只要亮出长青人的招牌,对方便瞬间“绵软”下来,这是“土匪”,可不敢轻易招惹!一句玩笑话,足以说明长青人骨子里面的硬气和霸蛮!

长青人不仅有“匪气”,而且还有“酒气”!遇着吃席,落座的如果有长青人,那别的吃席人可要收紧自己的嘴巴,千万不敢夸口说自己的酒量如何,长青人个个都是酒海子,若是有斤儿八两的酒量,那也只能是陪着长青滩的“土匪”热个身。长青人喝酒是冠军,划拳更不能屈居亚军,长青人划拳先要三好,何谓三好?哥俩好,这是一好;全家好,这是二好;四季好,这是第三好。三好完了,方才正式开始划拳。长青人喝酒划拳讲究干净利落,手到令到,若是长青人哪一拳赢了,他便自动停下,等着对方罚酒,若是自己输了,而对方没有听清看准,长青人准会停下来,自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便是长青人喝酒的气场,一如他们的豪迈秉性!与长青人喝酒划拳,必定要打定九九八十一拳的念头,这话虽有些夸张,但却有几分真意!长青人吃席不敬酒,必须要喝碰酒,与每个人对饮一杯,豪爽者更是每人三杯对饮,如此算下来,随随便便酒量也在常人之上!

长青人祖祖辈辈承应着千河的滋润和庇佑,这一条古老而又泛着灵性的河流赋予了长青人棱角分明的脾性。工业现代化的崛起让曾经勤劳善良,衣食无忧的河滩人搬离了世代居住的村落,他们有的进了城,有的重新在紫荆山南坡筑屋造舍,以血缘关系远近而群居的传统习惯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唯一不变的,还是长青人身上说不出、道不明的脾性——抑或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气场吧!


 作者简介 


辛  克 | 80后老青年,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乐于平淡,崇尚简单,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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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辛   克  

文字编辑:李   强

本期组稿:杜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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